周盈静静地听他说完,末了低低地叹了口气,拍了拍他单薄的肩膀。
小七正在账房中等着取给小豆子的银子,听闻少夫人找他,他倒是不紧不忙,将银子一一点好了才去见少夫人。
卢修城伏在山石草木间,紧盯着山寨里燃起的大火,身边有悉悉索索的响声,一个手下在他身边趴下身,小声道:“公子,按您的吩咐,四面都防火烧山了。”
手下思索了一下,试探性道:“他们已经乱ກ成一团了?”
周盈默默在心底将这几条路记下来了,远远地看见山下有一排排的火光,小豆子见此情景神情也变了,催促她道:“咱们快些回去吧,是大哥他们回来了,我还得去准备香炉香烛,完了可就麻烦了。”
“自然是要祭拜,做这一行的忌讳多,大哥每次劫道杀人回来,都是要烧香磕头的,还会让受了伤的弟兄们都回避,说是烧香之后再见红不吉利。”
“门上发现的信,似乎是山贼来的!”
周盈从小七手中抢过信来,一目十行地看完,眉目间有欣喜之色,将信递给卢修越。
“说是要十万现银,府上如今所剩现银不过三万两,加上变卖一些值钱物什,统共也不过五万两,还差得很,今日来也是为此事,想向大哥借上五万两银子解燃眉之急,不知大哥可还方便?”
王嫣在厢房中ณ,听蕊心来报,说是公子已经答应给周盈五万两ä白银救急,顿ู时有些坐立难安,听闻周盈告辞回府,她才匆匆往书房去过问此事。
“这汤做得真是好,倒让我想起从前在杭州求学的日子,也是隔三差五喝这样的汤,一晃二十年过去了,竟还能尝到这味道,当真不容易啊!”
卢准摆手道:“他们说是杭州来的,在范阳也待了这些年,手法早ຉ就生疏ຕ了,做出来的东西总是差了这么点味儿,且凑合着吃罢了,哪能比得上这个ฐ味道醇正,这般好的厨子当真是难得,如今我也顾ุ不得其它,就厚颜同你讨他了。”
“你尽管说来,我自会有公断ษ。”
当时她说是要用这孩子冒充卢修远的,日后继承他那一支的家产。我听闻自己้的孩子能继承家产,一时起了贪念,她又保证等她当上正室夫人之后,一定会给我一栋大宅子和田地钱财答谢,我就答应替她隐瞒,从那ว之后就频频出入别苑与她私会,结果一日与她饮酒睡过了头,被人当场堵在了厢房中,就被老夫人给扣下了……我所言句句属实,大公子饶命啊!”
三巴掌甩得不留情面,灵儿的左脸立刻浮肿起来,通红一片,她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卢夫人,除了惊恐再没有其它表情。
卢夫人和奶娘相继走后,灵儿从巨เ大的惊恐中回过神来,腿一软跌坐在地上,才后知后觉地想起,方才毫不留情甩了她三巴掌的那ว个人,是在卢氏待了一辈子的大夫人,当初她夫君早逝,她一人带着不满三岁的儿子,力排众议在卢氏中生存下来,不仅将自己的位子坐牢,还得到了卢氏最为重要的金库钥匙的掌管权,这样一个叱咤风云的女人,又怎么是她一个小小市井女子能ม斗得过的?
灵儿闻言撇撇嘴,一副不屑为之的样子:“如夫人有什么好的,不过是个ฐ好听点的妾罢了,还不是比人低一等,倒是你说,我怎么เ就不能做个ฐ正室夫人了?”
“又是名正言顺的大家夫人是吧?”灵儿冷笑,缓缓抚着肚子道:“不过是捷足先登了一步,爬得高怎么เ样,没个依靠还不是早ຉ晚要掉下来摔死的命!”
卢夫人向来说一不二,周盈心里也明白,她来这趟不过是通知她要有这么个ฐ宴会,根本不是来征求她的什么เ意见的,便也不去做什么无谓挣扎,点头应下了卢夫人的叮嘱。
但如今她不是很担心自己学得不像,倒是更担心一个人——卢修越。
“灵儿虽然已经有了修远的骨肉,但却没有名分,你也看见了,修远根本就不让她靠近,若是强行给了她一个名分,修远定然不会罢休的,她有没有名分倒不重要,重要的是她生下的孩子有没有名分,若是孩子母亲注定没有名分,就得给她找个有名分的母亲才是。”
“不是养母,是亲生母亲。”卢夫人淡然纠正道。
卢修越扫了一眼昏迷的周盈,看到เ她毫无血色的脸,眉头不由皱得更深。
“前面引路。”
“少夫人!”奶娘突然出现,吓了周盈一跳,捂着心口缓了缓,问道:“奶娘怎么来了,可是娘那里有什么事?”
“哦,已经收拾好了,就来。”周盈换乱地应了她,抛开满脑子胡思乱想,感觉将东西给装ณ好了就去厢房里带卢修远。
忍不住身后抚上他如画一般的容颜,若是不是那场不测,他才该是这个家族中ณ最显赫的人,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中用,成为整个士族的笑柄。
卢修远摇头,嘴里不甚清晰地蹦出几个字,仔细听听,说得是:“不……等盈儿。”
卢夫人一字一顿道:“若是没有子嗣,届时我会将钥匙双手奉上,绝不会私藏。”
“自然。”
这个时节虽然是见了春的绿意,却仍然不减料峭寒凉,湖面上碧波一片,偶有阳光充足的水面上冒出手掌一般大的一朵莲叶,稀稀落落的,倒也有几分生机勃勃。
“怪不得方แ才去院中没寻到人,原来妹妹在这里。”
卢夫人走后,周盈松了口气,一屁股坐回了喜床上,卢修远看她坐下,也在她身边坐下,周盈没将他放在心上,只兀自考虑着接下来的出路,就见卢修远抬高胳ฑ膊,很是专心又费力地解吊在帐子上装饰用的香囊,香囊系得本是个ฐ活扣,被他三拽两扯地弄成了死扣,周盈看他解得费力又有些泄气,就抬手将自己้头顶上吊着的那个藕荷色香囊解下来递给他。
看着这样笨拙模仿自己动作的卢修远,周盈忍不住笑起来,随着这一笑,心情似乎也放松了不少,眼角余光瞥见了桌子上刚摆好的各式菜品,突然想起自己้从被下了药塞进花轿里,折腾了一天还水米未进,眼下心情一放松,竟也觉得有些饿了。
三夫人忙从榻上坐起身来,两ä手拖住她,急声道:“你这是做什么,母亲不过是随口说了你两句,又怎会不管你反倒去管周盈?你先坐下,眼下只要还没出嫁,此事就还有转机,容母亲找你舅舅一道好好想想,你若再这般又哭又闹耽误了事儿,恐怕到时谁都救不了你了。”
赋儿从后厨帮厨回来,在小荷塘边遇到了周盈,欢天喜地的跑上前去。
摇绳的人看见方紫ใ苏,都客气地行了礼,被束手束脚๐绑在井绳上的那人也抬起眼皮来看了一眼来人,一张本就没多少血色的脸愈发白得吓人。
几个人面面相觑,其中一个上前来行了一礼ึ,面带难色:“嘴硬的很,似乎是个不怕死的。”
“哎!小豆子记得了。”
夜幕刚至,天还未完全黑下来,府中诸多琐事都七七八八地忙完了,小豆子同周盈告了假,便提着两坛周盈给的菊花酿去找小七。
院中的小案已经支好,案台上摆着四碟菜和两坛酒,小七见他手中也拿着两ä坛子酒,便问了一句:“怎得来喝酒还自带,我这里都备好了。”
“临出门时少夫人给带着的,说是这酒香气浓郁,不醉人的。”
小七看了看那酒,笑了笑道:“既ຂ然是少夫人让带的,自然是好的,这竹著方才落在地上了,你先坐,我取换一副新的来。”
小豆子在案台前坐下,现实看了看菜色,皆是他朝思暮想的味道,顿时欣喜得不得了,不消片刻小七便回来了,手里拿着两双新的竹著,分了一双给小豆子,自己留了一双在眼前的小碟子里,坐下之后便去拿小豆子带来的那ว坛子菊花酿,打开来闻了闻。
“好浓的菊花香味,果真是好酒。”他稍稍侧了侧酒坛子,让酒水浸湿了他落在坛子口的衣袖,那袖中ณ隐着一只小布包,包中ณ的药粉在酒的浸泡下渐渐融化,与酒水融为一体。
小七捧着坛子,先给小豆子倒了一碗,又给自己倒了一碗。
“今日既ຂ是同乡相会,先敬你一杯,我先干为敬。”言罢便将碗中酒一饮而尽,将空碗亮给小豆子看。
小豆子心里还记得来时周盈的叮嘱,但来这一趟,总不能一口酒都不喝,何况这第一碗酒意义แ重大,喝得又是不容易醉人的菊花酿,小豆子便也捧起碗来,像小七一般仰头喝了个干净。
一碗酒下肚,他整个ฐ人都有些轻飘飘的,又甩甩头,只当是今日喝得急了有些上头,便也没放在心上,继续与小七吃菜闲聊。
闲聊期间,小七又让了他几碗酒,又在他说话之ใ前自己先干了,小豆子见状也不好意思推脱,只得将酒给喝了,自然也没注意到案上的两坛菊花酒都被启开了,他喝得是先开的那坛子,而小七喝得则ท都是后启开的那坛子。
几碗酒下肚,小豆子彻底将周盈先前的叮嘱给抛到เ九霄云外去了,与小七边说边吃的好不快活,二人一直折腾到夜半,最后竟是小七先倒下了,似乎真是喝多了,趴在案台上打起瞌睡来,小豆子叫了他几下没叫动,只觉得有些尿急,便先丢了他,自己去找茅厕去了。
他人刚ธ摇摇晃晃地出了门,趴在案台上的小七便睁开了眼,听着他的脚步声走远了,才从案台上坐起身来,悄悄地跟在了他后面。
小豆子从茅厕里放完水出来,敢觉脑子清醒了许多,正想循着原路走回去,却看见不远处有个黑影正站在那里,当即头一热,也没来及细想,便走上前去,冲黑影嚷嚷道:“你是哪里的,不知道府里半夜不许人走动的么?!”
那人闻言转过头来,借着月光打量他一番,惊异道:“小豆子?是你?”
小七从角门出悄悄探出头来,借着门上攀爬生长的春藤,观察着二人的情况。
只见小豆子同那人头对头地说了些什么,而后小豆子走在前面,他跟在后面,两ä人一前一后往院子外去了。
去得方向正是修竹院。
“还要多远才到?”后面的人有些不耐烦问道。
“快了,走过前面那ว个门就是了。”小豆子答他。
“今日我若能杀了那贱人,来日里也算你功劳一件,必然有你的好处。”
小豆子闻言道:“我若早ຉ知大哥没死,何必还留แ在这鬼地方任人驱使,什么豪门士族,还不如在山寨上逍遥快活,只是不知咱们大哥如今是在哪出落得脚๐?”
“今时不同往日,咱们山寨已经被毁了,现如今也只能在黑云山的磐石洞里先落户,不过日后还有得翻身机会,若不是大哥机智找了个替身替他去死,咱们可就算是被连根拔起了,如今落到เ这副田à地,同周盈这个贱人脱不了干系,大哥说了,谁能杀了这个贱人谁就能做二当家,若是我坐上二当家,必定提拔你做三当家,到时等新的兄弟们集结起来,咱们山寨还是一样威风,你也能高人一等了。”
小豆子闻言笑得谄媚:“那就等着跟二当家您享福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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